【白求恩故事连载之七】征服死神

正当白求恩全身心地投入自己的事业和工作时，不曾料到，死亡的阴影笼罩了他。

一连几天，在外劳碌一天的白求恩回到家里感到全身无力，心绪不宁。继而半夜里常常出一身冷汗和被噩梦惊醒。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起着某种变化，不祥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闪过。

一天深夜，白求恩又一次惊醒，冷汗已经湿透了睡衣，他感到胸腔里憋闷得透不过气来，接着就剧烈地咳嗽起来，吐出的痰里沾满了血丝。妻子吓坏了，随即跑去打电话，请来邻近的一名医生。

白求恩躺在床上，闭着眼睛，脸色苍白，下巴围了一条毛巾，上面沾满了血和痰。他喘着粗气，呼呼噜噜的声音在喉咙里一起一伏。

医生在白求恩的床边忙碌着，用听诊器仔细听着他的胸部。“需要马上拍爱克斯光照片确诊。”医生阴郁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。

爱克斯光照片上，白求恩的左肺部几块阴影清晰可见，严酷的现实摆在了面前：白求恩患了肺结核。

肺结核，这在20世纪20年代无疑是死刑的宣判!在当时，还没有任何药物或外科手术能有效地治疗这种被视为绝症的疾病。

沉重的打击和不断恶化的病情，使白求恩躺倒了。他情绪低沉，几乎万念俱灰，在时而清醒、时而昏睡中，断断续续的思绪交织在一起。他想起了难忘的童年和可爱的故乡，想起了年迈的父母和温柔的妻子，也想起了来之不易的成就、声誉和正待自己大显身手的前途和事业。难道自己就要告别这一切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吗?死亡的恐惧和求生的渴望，折磨得他彻夜难眠。

白求恩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格雷文赫斯特，住进了卡利多疗养院。治疗无望，治愈更无望，他只想在自己的家乡，平平静静地度过自己生命中最后的岁月。

亲人们都来看望他。母亲在床边低下头来祈祷，两眼充满了泪水。白求恩望着自发苍苍的母亲，情不自禁地抓住她的手：“不要这样，妈妈，不需要祈祷和眼泪……”悲伤的气氛压抑在每一个人的心头。

一个多月后，美国特鲁多疗养院的一封来信，燃起了白求恩重生的最后一线希望。这家疗养院通知他，可以到那里治疗。

坐落于美国纽约州北部萨兰纳克湖畔的特鲁多疗养院，已经有近二十年的历史，当时以“静息疗法”治疗肺结核闻名于医学界。这所疗养院的创建人爱德华·利文斯通·特鲁多医生原来是纽约的一名内科医生，年轻时不幸染上了肺结核，在悲观无奈之际，他离开家人，独自来到偏僻的艾迪龙达山，过起了打猎、钓鱼的隐居生活，以度过他自认为是有限的余生。不知是因为他超脱的人生观念促使身体发生了变化，还是因为大自然清新的空气和幽雅的环境产生了奇效，几个月后，特鲁多的病竟不治自愈。特鲁多迷恋这块使他获得新生的土地，也期望着其他肺结核患者像自己一样在这里逃脱厄运，于是他着手创建了这所疗养院。

以科学的眼光来看，“静息疗法”对于肺结核治疗来说，只能是一种辅助疗法。如若将其作为唯一的治疗手段，实质上是让患者等待大自然的裁决：幸运的，逃生；大多数仍然不免于死亡。虽然如此，在当时，“静息疗法”终归使一些患者恢复了健康，所以特鲁多的名字在北美洲有着相当大的影响，他的治疗方法也被人们所推崇。

1926年12月16日，白求恩住进特鲁多疗养院。作为一名医生，他了解这里的一切。所以最初的日子，他并不抱什么希望，表现出一副漠然处之的态度。

一天，白求恩悲伤的情绪似乎要得到宣泄。他拿起画笔，以往事和幻想中的未来为题材，在病室的墙壁上画了一幅高五英尺，长六十英尺的壁画，表现了他一生从摇篮到坟墓的各个阶段。这些画色彩鲜明，线条雄浑。在最后一幅画里，死亡的天使抱着白求恩，仁慈地低头看着他，前景是一片小坟地和一排墓碑。白求恩在这幅画下面题着这样一首诗：

亲爱的死神啊，你这仁慈无比的天使，

在你温柔的怀抱里，请让我与世长辞；

天空出现明亮的繁星，烈日早已无光，

我演完短短一幕，无聊的戏从此收场。

忧伤和苦闷伴随着白求恩，一晃半年多的时间过去了，他的病情仍没有好转。“人不应当听任大自然的摆布!”天性喜欢冒险和挑战的白求恩不甘心躺在病床上等待死神的宣判，他闯进疗养院的图书馆，开始翻阅大量的文献资料。终于有一天，约翰·亚历山大大夫著的《肺结核外科疗法》一书引起他的注意。他急速阅读下去，几行字跃入他的眼帘：“20世纪外科学最重要的进展，无过于目前在肺结核手术处理方面所取得的进展。肺部压缩无疑是本世纪在肺结核疗法方面最有价值的贡献。”

白求恩的心狂跳不止，他兴奋地喃喃自语：“人工气胸，多么简单的事啊!只要把一根空心的针插进胸腔，往胸腔里注入空气，使肺部收缩到一定的程度，那么肺就不能活动，可以真正休息了。什么时候需要，什么时候再注入空气，需要打多久就打多久。”

一连几个星期，白求恩都在研究亚历山大的那本专著，并看完了一切所能找到的资料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心。他兴奋地对病友们说：“如果人们死于肺结核，医学的任务是如何使他们免于死亡。如果当时的技术失败了，那么必须坚持找到新的技术。”

经过反复考虑，白求恩找到疗养院的医生们，提出了用人工气胸治疗的要求。医生们却犹豫不决，他们认为这种尚属实验阶段的疗法危险性很高，劝白求

恩不要冒险。白求恩耐心地对医生作说服工作，他表示自己愿意当一只试验的豚鼠。看到医生们仍不表态，情急之下，白求恩解开自己的衬衣，大声说：“诸位，我欢迎危险!”

从发现新疗法到说服医生，用去了很长一段时间。最后，医生们终于为白求恩进行了人工气胸疗法。只一个月，白求恩的咳嗽就逐渐减轻，体温趋于正常。两个月后，他的痰液结核杆菌检查阴性，爱克斯光片上显示，病肺上的空洞已经愈合，没有感染的迹象。他被告知可以出院了!

白求恩怀着欣喜的心情出院了，医生们和同院病人都来为他送行。他和几名病友紧紧地拥抱在一起。“祝你们好运。”白求恩深情地说。 

“我们会想念你的，你给这个疗养院带来了希望。”病友们更是恋恋不舍。

跨出疗养院的大门，白求恩又情不自禁地回转身来，目光在门口矗立的特鲁多铜像身上，停留了许久许久…